默语星辰

如果相信恶,你就得不到故事的答案。

《腐肉疑局》(林女医、李狐狸与孙忠犬的故事)(古代悬疑推理短篇)

/好像有这么个活动,把之前写的文顺便发一下~喜欢的姐妹们也多谢♥️支持~(发完滚去写《你还记得吗?》)/


【正文】


阳光和煦,风和日丽。

林女医在隔壁的西市采办完更换的药材晾晒架,正在跟着小厮菜菜徐徐走在回到回春堂的路上。


前方不远处一阵人声鼎沸,路过的人都往肉铺挤过去。


菜菜满含期待地向那边瞅过去,但看见自家小姐一脸云淡风轻恬然向前走,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,只能按捺下看热闹的心思,抱紧晾晒架跟紧小姐。


一个青年清亮的声音,语带讽刺,透过前方人群传过来:“孙屠夫,你这的肉可真是好!”

被称作孙屠夫的人声音憨厚,笑着回应:“啊,是吗!喜欢那我给你再包几块带回去!”

青年道:“呵,不敢了。自从昨晚酉时吃了从你家买的肉之后,小生可真是好一场折磨——”

孙屠夫惊讶道:“这,这怎么会这样?来进我铺子,慢慢说与我听——”

青年突然抬高嗓门:“有什么话不能光鷇天鷇化鷇日之下说?你这是心里有鬼吗?”

林女医终于被惊动了,抬眼望过去,只见一生肉铺门面,外侧墙壁上贴着一些告示,人群都聚集在附近,人群中央一个俊秀的青年正扬声呵斥。

林女医眼神中的光一动,她倒是想起来了,这是今晨来自己医馆诊断的青年,一副白净的书生模样,但此刻的行为却与斯文沾不上边——皱着一张脸倚案板而立,一只手拳锤着桌面,另一只手抵腹似乎剧痛难忍,袖子扫在了案板上都不顾。

孙屠夫呆立在案板前,他大概三十出头的模样,一双眼睛又黑又亮,透露着温厚,虽然做着屠夫营生,整个人却收拾的干净舒朗,让人心生好感。

他一只手上缠着绷带,拿着切肉刀,进也不是退也不是。

青年咬牙切齿:“说起来,近来我听说有腐肉走河运,通过城西河畔流入城中。啊!莫非我昨日买的肉就是——”

孙屠夫一瞬间脸胀通红:“你怎么,你、你——我的肉新鲜的很!”

林女医上前一步:“等等。”

众人望过来,一个穿着浅蓝素色外衫的女子在人群之后微微低着头。她有一些偏瘦,但气质清雅出尘,尤其一双黑色的双目如点漆,此时正挽着一个褐色的木箱,沉静站在原地,

林女医抬头看着青年,声音不急不缓:“公子,是您今晨来我医馆诊疗的吗?”

青年眼睛一亮:“女医来得正好!我吃他家的肉,坏了肚子,这可恶的屠夫竟还想抵赖!林女医快帮我评评理?”

林女医微微摇头:“似乎不妥。”

青年:哪里不妥?

林女医略一思忖,道:“假设今晨卯时,你看到一赭红雄鸡出现在屋檐之上,众所周知卯时在屋檐上赭红色的事物是初升的晨日,所以你就说那雄鸡其实是晨日——这么说对不对呢?”

青年:“额……我怎会如此昏聩,有可能那就是一轮朝日而已,只是眼昏了。”

林女医点点头:“同理,昨晚你也可能只是食物相克或夹生,甚至可能因着凉引起腹泻,又怎能只怪孙屠夫的肉呢?”

大叔甲:唉!对啊!说得好!

大娘甲:姑娘一针见血啊!

青年声音冷下来:“……我说吃肉,你扯什么雄鸡太阳,你这是胡搅蛮缠!”

街坊甲:“你才胡搅蛮缠!孙屠夫在我们街上这么多年了,在他家买肉从未缺斤短两!足以见其人品,定不会做出夹卖腐肉的行径!”

青年微微一笑:“呵呵,是吗。那我就多嘴一句:那你们可知你们面前这人,真名乃“孙枭”,是五年前青龙帮的分舵主?”

街坊甲:“呵,我知——什、什、什么?青龙帮?!!”

那人直接倒退一步。

街坊乙张大嘴:“天哪,那出了名的——听说只要给够真金白银,绑架劫财、杀人放火、无恶不作的青龙帮?”

孙枭脸色刷地白了,张嘴半晌,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青年。

隔壁烧饼铺的烧饼西施李妙莲看不下去了,摔下手里正在为顾客包装着的油纸,挤过层层叠叠的人群,来到那青年面前,指着他的鼻子道:“呸!好你个李子鸿,你记性是好!你记得人孙屠夫曾经在青龙帮呆过,怎的就不记得他当初还收留过你呢?”

林女医点漆的双目,眼波微微流转:“孙屠夫和这青年,竟是旧识?”

李妙莲双手交叉胸前:“何止旧识!想当年这李子鸿初进扬州城,身无分文每日只喝得起一碗清粥,要不是当初孙屠夫收留了他,让他有肉吃有地方住,他能在这扬州城站稳脚跟?”

李子鸿歪着脑袋:“李大姐,说的没错,可难道孙枭对我有恩,我就得帮着他隐瞒青龙帮历史、还得给他兜着卖腐肉的事儿?”

众人或明或暗,都细细开始打量僵在原地的孙枭。

原来一直觉得屠户这一行高大而健壮是应该的。但是大家这才发现,相对于满身横肉的一般屠户,孙屠夫包裹在简单蓝布衣之下线条分明的肌肉,看起来更像是常年习武练就的。

李妙莲犹豫地开口:“孙屠夫,你说句话——别让那李子鸿血口喷人呐!”

孙屠夫却把头别过去,半晌:“……他说的,也没错……”

林女医开口:“也”没错,那就是“也”可能有错了?把话说开可能更利于事实,没关系,孙屠夫思忖好了慢慢说。”

孙屠夫感激地看了林女医一眼:“我曾年少不更事时,糊里糊涂加入青龙帮,这事我不会否认。但苍天可鉴,我孙枭却没干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!”

孙屠夫缓缓环视周围的人群,最后目光紧紧锁定在面前的李子鸿身上:“五年前,有人付了重金给青龙帮总部,要火烧苏杭名士廖家的粮仓……总部将这个任务派给了我……”

林女医托腮:“但,似乎没听说廖家五年前曾经走水……”

孙屠夫点点头:“因为,当年我借故推掉了这个任务,并将消息泄露给了廖氏。放火当日,廖家及时发现火情并扑灭。后来青龙帮内追究问责终于查到了我,我将全副身家上交总部,并以断指作为代价,终于离开了青龙帮……”

孙屠夫解开右手上一直缠着的绷带,所有人终于看到,原来竟是缺掉一截小指。

烧饼西施眼眶红红的,眼里满是钦佩。

街坊甲痛心疾首:“是啊!孙屠夫一直都是最仗义又热心肠的,最近也在帮助联合街坊邻里、抵制王屏对我们店铺的收鷇购,做的动员告示,都还贴在墙上呢!”

林女医顺着他的指引望过去。外墙上,正是刚刚林女医看见的、贴在生肉铺外墙上的纸张告示。

告示上面写明:众人联鷇名,抵制巨富王屏对城西十八个店铺的收鷇购。

底下有孙屠夫、李妙莲等十八位街坊的落款与按鷇压的指纹,落款日期显示的是三天前。

“的确是个仗义有担当的人……”林女医若有所思,手指不自觉地捻起衣袖中草药包的绳结,这是她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。

她看向最先提出指控的李子鸿,李子鸿略微低着头,任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的眉眼,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李妙莲用手帕擦拭眼角,重新恢复战斗力,横眉一指李子鸿:“倒是你!大家为了保住铺子纷纷动员,你呢?自从找到了芙蓉楼小厮的活计,就跟街坊邻里断了联系!大前天晚上,明明看你从街口路过,都不来拜访一下孙屠夫!”

林女医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异常:“等等。”

众人看向林女医。

林女医梳理思绪,慢慢开口:“如果这位青年的工作是芙蓉楼小厮,按理来说酉时应该是人流最多的忙碌之时,昨日怎会得空买肉?还烹制并食用?”

李子鸿眼睛微微眯起:“……芙蓉楼缺肉了,掌柜的支我出来临时采买,不行?”

林女医微微摇头:“酒肆之中,食物最为紧要,一般都是每日丑时就将一整天用度采买完毕,断不会人流高峰时分出现食材短缺。再者,这肉若是给酒肆买,你又为何会吃了并腹泻呢?”

李子鸿神色不虞地看着林女医,慢慢开口:“女医究竟是在怀疑什么?”

林女医微微低头避开李子鸿的视线,面若桃李的粉鷇腮,看似柔柔弱弱,说出口的话却一点不打折扣:“李公子,如此回避与过去熟人交流,若我没猜错,芙蓉楼小厮不是你的真正工作……若工作不甚体面,才会害怕被问到生活近况,索性就不与故人来往……李公子真正的工作,究竟是什么呢?”

林女医抬起眼睛看着李子鸿。

李子鸿歪过脑袋咧嘴一笑:“呵呵,我承认,什么酒楼小厮,我早就不干了!”

孙屠夫怔怔开口:“你昨天来买肉,我问你,你还说一切安好……”

李子鸿避过孙屠夫视线,深吸一口气摊手:“说实话,我现在就是个游手好闲拉皮条的——”

李子鸿表情冷淡地看着林女医:“但请问,我的情况,与孙屠夫贩卖那城西河畔的腐肉有何关?”

孙屠夫看着李子鸿的背影,搓鷇着手,感觉头疼手也疼。

“啊——是他?!”

人群之中,一个男人声音突然大叫一声。

众人循声望去,一个穿着青色绸缎的公子正指着孙屠夫,满脸恍然:“我想起来了!我大前天半夜!在城西那条河边见过这屠夫!”

围观的街坊们纷纷炸开。

烧饼西施一双美鷇目瞪的溜圆:“什么?城西的河畔?!可传闻腐肉不就——公子,你大晚上的怎会看得清?该不是眼花了……”

青色绸缎的公子:“绝不会有错!我住城西,大前夜与友人对饮后夜归,已经接近子时了,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在河畔的船只附近徘徊,我心疑,仗着月光够亮多看了一眼,现在想来,那人不就是这孙屠夫吗!”

林女医蹙眉:“孙屠夫,当时你是在……?”

众人眼睛都盯着孙屠夫。

孙屠夫犹疑着,躲开众人视线:“我……”

烧饼西施揪紧手中的帕子,一副母虎护犊却又恨铁不成钢的模样:“哎呀,这瓜田李下还知道避嫌的,老孙你半夜在腐肉倾销点出现……我相信你,但你得给大家个解释,大家才好信你呀!”

孙屠夫一只手捂脸:“我……不知有腐肉进城的消息,我去那里真是有其他事。”

“但具体事情……是鄙人的私事……我……!”孙屠夫为难地看着李妙莲。

李子鸿在旁边冷笑出声:“呵,这不是做了亏心事说不出口,还是什么?”

这时,另一群人互相搀扶着,骂骂咧咧从街的另一头向肉铺走来。

一个中年人义愤填膺大声道,生怕周围的人群听不到:“就是这家!昨天晚上在这买了肉,结果我一家老小全部腹泻难忍!”

他指了指着后面拖家带口的几个捂着肚子的老幼。

同路一群的另一个中年人大力点头,上前两步:“对!路上遇到的这位仁兄,还有我家也是如此!我跟我妹妹我妹鷇夫……”

同行的一个土黄色外鷇挂的中年人,气的上前一把排在肉铺的案板上:“我这么信任孙屠夫,没想到昨晚吃到我家全体上吐下泻!”

众人这下真的面面相觑了,不可思议的眼光在众人之中发酵,而后投向案板背后站着的高大汉子。

现场的窃窃私语开始变大。

在渐渐噪杂的人声之中,一个女声细声细气,却温和而坚定地开口:“我是女医,若不嫌弃,我来帮大家现场把脉诊断一下。”

大家这才想起来现场还有一位女医,她当仁不让成为这混乱现场的主心骨——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,林女医蹙眉上前,挽起碍事的袖口,手指探向一个人的脉搏。

临时为这十几个人一一把脉问诊之后,林女医的眉头蹙的更紧——这些人确实全部都有严重的腹泻之症。

孙屠夫呆立在原地,环顾四周人群。

李子鸿冷冷盯着他。

李妙莲犹豫地看着他。

其他街坊纷纷微妙地后退了半步,手掩在嘴边交头接耳。

街坊甲:“天呐,我一直敬佩的孙屠夫……

街坊乙:“利益腐蚀人心,感觉不会再爱了!”

孙屠夫迷茫的视线在掠过人群中的一点时候,突然定住、聚焦,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低吟:“老刘?”

林女医敏锐地回过头去,只看见一个灰色的背影,并且快速淹没进入人群。

“老六?老六!是你吗?”孙屠夫上前几步。

街坊乙不满道:“什么一惊一乍的,不要转移大家注意力!”

孙屠夫揉了揉眼睛:“不是,我好像刚在人群中,看见了之前青龙帮的兄弟……?”

李子鸿一把撑在案板上,直立起自己的身子,上前一步挡在孙屠夫面前:“够了,别挣扎了,你就认罪吧。”

孙屠夫终于又收回了视线,仿佛大型犬一般的眼神定在自己面前陌生又熟悉的青年脸上,叹一口气:“李子鸿,你敢不敢抬头看着我的眼睛?我孙某人自认从未亏待过你,你……”

李子鸿漠然地别开视线。

林女医站在一旁,安静凝视李子鸿和孙枭两人,手习惯性地捻起衣袖里药包的绳结。

一群兵器撞击的声响,沉重的脚步靠近肉铺

官兵:“你们报官以次充好的卖腐肉店铺,可就是这家店?”

腹泻的中年人忙不迭道:“对,对,官老爷,就是这家!”

一群官兵到场,主薄详细听了众人的介绍。

主薄:“可以了,事实已经明了了!嫌犯孙枭为贪图利益,大前夜在城西河畔采购腐肉,以次充好贩卖,导致十几人昨日因食用腐肉病倒!现扣押孙枭进官鷇府。来人,把这墙角剩余的肉都查封带回府内,等待杵作进一步化验,确定罪证!”

孙屠夫摇头大声呼唤:“冤枉——我,我真的是冤枉的!”

李子鸿低下头整了整自己的袖口,面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。

官鷇府的人来给孙枭带上镣铐,孙枭不死心地挣扎,但还是被官兵扣押走了。

拉扯之下,一个粉红色的香笺从屠夫衣襟处滑落,掉在地上,大伙似乎都没注意到。

“!”林女医上前一步弯腰捡起——但另一只手更快一步,将香笺从她手中抽走,林女医抬头看过去。

李子鸿将香笺轻车熟路塞入怀中:“女医,窥人隐私不好吧?”

林女医淡淡开口:“嗯,是不太好。因为我已经看见了“腊月初八,城西河畔不见不散”的蝇头小楷——孙屠夫是被冤枉的。”

李子鸿展颜微笑:“一张纸条而已……你若真能编一个新的故事版本,不妨说说,我就当个乐子听听?”

林女医这才意外地发现,除开之前的一副尖酸刻薄愁眉苦脸的模样,李子鸿其实长得还不错:白净的脸庞偏瘦,鼻梁挺直,一双桃花眼天然带笑,很容易让人对这张脸的主人产生好感、和想要照顾的心思——这估计也是孙屠夫能被这人迷惑着、牵着鼻子走的原因。

然而,在想清楚一切来龙去脉之后,这张脸已经对林女医起不了任何迷惑的作用。林女医开口:“你虽然曾受孙屠夫接济之恩,但内心狭隘阴暗,对孙屠夫妒嫉大于感恩。”

李子鸿微笑:“呵呵。”

林女医:“你实际的身份恐怕比所谓“拉皮条”更加深一些,我猜是混迹在酒肆之中情报贩子。”

李子鸿玩味一笑:“有创意,你继续。”

林女医不急不缓继续道:“三天前你得到有腐肉从城西河畔进城的消息,于是想到了陷害孙枭之计:假代女子写给孙枭诉衷情的香笺,约他半夜去城西河畔——落款很可能是你们共同认识,且同是单身的烧饼西施——李妙莲。”

林女医:”李妙莲约孙枭夜半相见——按照孙枭豪爽又重义气的性格,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这张纸,玷污李大姐名声,于是孙枭无法回答大前夜究竟为何要出现在城西河畔。”

李子鸿脸上的笑意渐消:“这故事编的真妙。”

林女医上前一步:“你又在昨日准备了能致人腹泻的药剂,我猜是巴豆油。昨日来肉铺买肉时,趁孙屠夫对你毫无防备悄悄抹在其他的肉上——是以,昨日在你之后买肉的人全部腹泻中招,他们成为你的有力人证。”

李子鸿挑起一边眉毛:“好像有道理,但是很可惜,这些全是你的臆测。”

林女医继续上前一步,离李子鸿只有一臂的距离,指着李子鸿的衣袖,字句清晰:“你从今日一开始闹鷇事,就倚在案板附近,究竟是吃坏了肚子无力站直,还是要用衣袖擦去案板和菜刀上残留的巴豆油——李子鸿,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主薄面前当面验一下?”

官兵的兵器摩擦声、和靴子在地面踏出的沉重声响,还隐隐透过人群从不远处传来。林女医沉静地微笑张口,下一个音节应该就是喊住远离的官鷇府士兵。

此时,李子鸿突然后退,碰翻了隔壁小丫头手上的桑葚汁,令沾了满衣袖。

泼辣的小丫头抬头大骂:“天杀的眼瞎啦!走路看着点!”

李子鸿一副慌忙作揖赔罪的模样:“抱歉、抱歉!我刚刚没站稳!”

然后李子鸿转过头来,在林女医来不及阻止之时,已经把香笺从衣襟处抽鷇出塞入口中,三两口吞下去。

当做完这一切,李子鸿面带微笑拱手行一礼:“林女医编故事能力一流,以后你若写话本,在下一定重金支持。”

林女医难以置信地摇头,一直沉静的脸上也终于沾染上震惊:“……为了孙屠夫,毁坏证据,栽赃陷害——多大的妒恨,竟能让你做到如此地步。”

李子鸿哈哈一笑,无奈道:“对,我就是为他!谁让他,太蠢了。”

林女医这回真被气到了,揪紧草药包的抽绳,声音抬高:“人家对你推心置腹,你却以怨报德——李子鸿,夜路走多了,也会撞见鬼的!

李子鸿摇头转身离去,只留下一句:“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。林女医,我们江湖不见。”

人群在孙屠夫被官鷇府押走后,八卦感叹一番后渐渐散去。

李妙莲担忧在原地,喃喃自语:“哎,这可怎么办呐……”

林女医的沉思被李妙莲的叹息声打断,她关切地看着李妙莲。

李妙莲看见林女医的关切,仿佛寻得了依靠,忍不住拉着林女医的手道:“林女医,虽然孙屠夫被官鷇府押走了,可我还得为孙屠夫说一句,我三天前亲眼看见,孙屠夫拒绝了那巨富王屏差使的小厮带来的黄金白银,满满一箱子呢!孙屠夫若真是那爱财之人,何苦倒卖腐肉、凶险又费力?”

林女医:“……”

李妙莲继续:“直接收了那王屏的金银财宝,再说服大家卖掉铺子就好了!但是孙屠夫一直团结着大家对抗王屏的收鷇购……但这孙屠夫被扣押了,主心骨散了,以后跟王屏那厮更难交涉了……我看我这烧饼铺,怕是也保不住了……”

李大姐忧心忡忡地摇头走开。

是夜。

林女医处理了一些积压的医馆工作,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
她有一些莫名的心神不宁。这种感觉在当年爷爷获罪的前夕,也出现在她身上过,就像一种解释不清的对危险的天生直觉。于是她坐在烛灯前,细细思索白天的一切。

林女医细白的手指无意识绞着绳结:“难道,这李子鸿跟王屏有所勾连……?”

她脑海中浮现今天被官鷇府收走的那批肉,带子还没来急解捆堆在屋子角落的台面上,证明那是孙屠夫今日才采买的新肉,而李子鸿今日来闹鷇事,众目睽睽之下,他没有机会为新肉下鷇药。

林女医摇了摇头:“如果为了陷害孙屠夫,那李子鸿一定知道官鷇府检查出来今天的肉没有问题,届时就会放了孙屠夫……难道,李子鸿栽赃孙屠夫,并非为了陷害?”

她脑海中飞速掠过今日白天的所见所闻:

告示上面写明:众人联鷇名,抵制巨富王屏对城西十八个店铺的收鷇购。

底下有孙屠夫、李大姐等十八位街坊的落款与按鷇压的指纹,落款日期显示的是三天前)

……

粉红色香笺上,蝇头小楷工整写着:“腊月初八,城西河畔不见不散”

……

李大姐:虽然孙屠夫被官鷇府押走了,可我还得为孙屠夫说一句,我三天前亲眼看见,孙屠夫拒绝了那巨富王屏差使的小厮带来的黄金白银,满满一箱子呢!)

“!”林女医顿住了:“三天前王屏贿赂失败与十八店铺谈崩,同一天李子鸿开始“栽赃”……难道是,三天前,李子鸿得到了有关孙屠夫的关键情报? ”

林女医闭上双眼,隔绝一切画面,耳边白日里听过的话反而更加清晰

【……

孙枭:“……五年前,有人付了重金给青龙帮总部,要火烧苏杭名士廖家的粮仓……”

……

街坊乙:“听说只要给够真金白银,绑架劫财、杀人放火、无恶不作的青龙帮?”

……

孙枭:“不是,我好像刚在人群中,看见了之前青龙帮的兄弟……?”

……

李子鸿:“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,林女医我们江湖不见!”】

远处的街道上,打更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:“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!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——二更!”

门外打更声与李子鸿的回忆重合,林女医豁然睁眼,猛地站起!她握紧拳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。

“原来如此!”

林女医砰地推开门跑出房间来到院子里,又费力将院门的落锁扳鷇开!

仆役小厮们被惊醒,然后惊呆地看见平日里娴静端庄的林女医,此刻披头散发只着亵衣准备冲向大街上,全身矜持全无。

仆役惊道:“女——医医医医医?您这是干什么?”

林女医浑身发抖,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脑子和嘴巴,尽量清晰地吐出一连串的指令:“拿上府里所有锅碗瓢盆,毛巾浸鷇湿水,跟我去集市大街!”

林女医两条细瘦的胳膊发狠,一点点推开面前沉重的朱鷇红大门:“还有,拿上过年用的铜锣!”

仆役:“可可可可可是,已经宵禁了呀!女医,女医!诶女医你回来——”

仆役急的手足无措,不得已,拎起水桶咬牙追上去。

原来三天前,那王屏看收鷇购不了集市上的十八店铺,竟然决定用那重金雇佣青龙帮,三天后火烧十八店铺! 

李子鸿三天前得到此情报,为报孙屠夫旧恩,立即着手栽赃计划。看似陷害,其实为了在纵火当夜将孙屠夫从肉铺支开,关入官鷇府护他周全! 

今晚,青龙帮就会和五年前一样,用他们一贯杀人放火的技俩,火烧十八店铺! 

林女医跑的上气不接下气,空气撕裂着她的肺部,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。

因为她简直看见李子鸿站在街边揣着双手,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,无奈道:“对,我就是为他!谁让他,太蠢了。”

林女医摇摇脑袋晃走幻象,气的浑身发抖,一贯细声细气的温婉语调也变成了严厉的诘问,只是诘问的对象并不在面前:“李子鸿,在你眼里,只有孙屠夫的命是命!那十八铺近百口人的性命,就不是命吗?”

林女医气喘吁吁在夜里的扬州城狂奔,终于到达了集市大街,找到孙屠夫的肉铺。

在连接院子的窄小巷子深处,隐隐火光已经从那里传来!而周围夜深人静,没有行人,也没有更夫。

仆役风风火火地追上来,眼睛瞪的大如铜铃:“女医你怎怎怎怎怎么算到这里有火光之灾——”

林女医一把抢过仆役手上的铜锣,用尽单薄身躯上全部的力气,狠狠往锣面中央一敲——

“走水了——走水了!”

锣声在深夜之中震天响,几只狗加入了狂吠,片刻过后,星星盏盏的灯渐次在集市这十八铺之中亮起。

人们慌慌张张收拾穿戴,哭喊着拎着锅碗瓢盆,跑上这大街。

不幸中的万幸,因为有林女医和仆役及时赶到,火刚点上没有燃多久就被扑灭了——只烧掉了肉铺后一个没人住的废弃柴屋。

李子鸿站在夜色中,隔着半座城看着那火光渐熄,微微勾起嘴角,笑得如同一只玉鷇面狐狸:“我果然没信错你。林女医,若真江湖不见,倒有点可惜……”

林女医被李大姐、街坊甲、乙、丙、丁等团团簇拥在中间,如同一颗闪亮的福星,被众人轮番顶礼膜拜、供着感谢。

林女医似有所感地抬头,“啊啾”一声,打出一个喷嚏。

她揉了揉鼻尖,原本雪白的脸因为奋力扑火的缘故,被蹭上一道道黑灰,像个小花猫,但丝毫不妨碍她的美丽。

(系列篇一,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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